第六十九章 灯影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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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簪落水的瞬间,雾突然剧烈地旋转起来,苏辞看见月娘的身影在雾里忽远忽近,怀里的木板越变越大,渐渐显出船的形状。她突然明白,那不是木板,是“渡月号”的船板。

“你的麦芽糖。”船老大推了她一把,“快扔下去!她要的不是簪子。”

苏辞没多想,掏出麦芽糖扔向雾里。纸包在空中散开,糖块落在水面上,发出“叮咚”一声脆响,像掉在琉璃上。雾里传来声极轻的叹息,像风吹过空酒瓶。

白衫姑娘的身影慢慢淡了,怀里的木板上,“辞”字渐渐褪去,换成了“月”。船老大说:“她认你了。”

苏辞低头看向舱壁的刻痕,那片叶子形状的纹路里,不知何时沁出了点水,顺着木纹往下流,像滴眼泪。雾开始散了,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水面上,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船老大收起烟杆,指着船头的木牌:“你再看。”

苏辞望过去,“渡月号”三个字清清楚楚刻在木牌上,笔画里还沾着点湿泥,像是刚被人描过。她突然发现,“月”字的最后一笔特别长,一直延伸到牌底,像条尾巴,浸在水里。

“每个坐船的人,她都会问个名字。”船老大重新蹲下来抽烟,烟锅里的火星又亮起来,“你要是舍不得东西,就只能跟着她走了。”

苏辞摸了摸口袋,那里空空的,只剩点麦芽糖的甜味。她看向水面,阳光照得水底的水草清清楚楚,草叶间好像藏着些亮晶晶的东西,像散落的铜钱,又像碎掉的簪子。

船快靠岸时,苏辞最后看了眼舱壁的刻痕。那片叶子的纹路里,水珠已经干了,只留下道浅浅的印子,像个没写完的逗号。岸边的老妇人还在,看见她就笑:“姑娘,这船坐得安稳?”

苏辞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想说些什么,比如雾里的白衫姑娘,比如会变的船牌,比如那半截莲花簪。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婆婆,您知道月娘吗?”

老妇人的笑容僵了下,随即又舒展开,指了指岸边的柳树:“那棵老柳,就是她当年亲手栽的。你看树身上,是不是有个疤?”

苏辞走过去,果然在柳树干上看见个疤,像朵莲花的形状,缺了一角。树皮上还刻着些小字,被岁月磨得快看不清了,她凑近了才认出——“渡月,渡月,先渡心上人”。

风拂过柳树枝,叶子“沙沙”响,像有人在笑。苏辞突然想起雾里的叹息,不是难过,倒像松了口气。她回头望了眼“渡月号”,船老大正把锚抛下去,木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月”字的最后一笔,好像比刚才更长了些,一直浸在水里,像在轻轻摇晃。

岸边的水洼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白衫长发,怀里抱着块木板。苏辞揉了揉眼,影子就不见了,只剩水面上碎掉的阳光,像撒了把星星。

“走了姑娘!”老妇人在远处喊,“再不走,雾又要来了。”

苏辞快步跟上,手里攥着片刚从柳树上掉下来的叶子,叶尖有点红,像被谁掐过。她回头看了眼,“渡月号”已经被雾轻轻罩住了,船头的木牌又变得模糊,只隐约看见个“月”字,在雾里慢慢晃。

叶子的脉络在阳光下看得很清,像条小小的船,载着点湿湿的水汽。苏辞把它夹进随身的本子里,那里还夹着块麦芽糖的糖纸,印着个歪歪扭扭的“辞”字。

船老大的烟杆又点着了,火星在雾里明明灭灭,像在数着什么。苏辞想,下次再坐船,要带块更好的麦芽糖,最好是带芝麻的那种。她好像听见雾里传来声轻笑,转头望去,只有柳条在风里晃,像只看不见的手,在水面上慢慢写着什么。

本子里的柳叶,慢慢舒展开来,叶尖的红,像滴没干的血,又像颗刚落的星。苏辞摸了摸,有点粘手,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甜,像麦芽糖混着水草的腥气。

远处的雾里,好像又有白影在动。但这次,苏辞没再指,只是加快了脚步,跟着老妇人往村子里走。阳光越来越暖,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像条小船,慢慢驶向雾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