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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寻没接，转身往马灯里插蜡烛，指尖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对准灯座。“没什么，些没用的废纸。”他的耳朵尖红了，在火光里看得清楚，“你看，马灯亮了。”
蜡烛被塞进灯座，火光透过裂了缝的玻璃罩，在墙上投出片碎金似的光。马灯的铁皮外壳锈得厉害，安寻用布擦了又擦，还是留着层暗红的锈迹，像结了痂的伤口。“你看这光，比煤油灯稳当。”他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弯腰时，从怀里掉出个东西，滚到苏辞脚边。
是个铜制的小牌子，上面刻着个“安”字，边角磨得发亮，背面却有道新刻的痕，像被牙咬过。苏辞刚要捡，安寻突然扑过来按住她的手，掌心烫得吓人。“别碰，刚从灶膛里拿出来的。”
他的呼吸喷在她手背上，带着股焦糊味。苏辞抬头，看见他眼下的乌青，像被人打了一拳。“你昨晚没睡？”
“睡了。”安寻的喉结动了动，松开手时，铜牌已经被他攥得变了形，“在桌上趴了会儿。”
灶膛里的柴草“噼啪”响，火光突然暗了暗，墙上的影子也跟着矮了半截。苏辞瞥见灶膛边堆着些灰，里面混着点没烧透的红布，像是喜烛的烛芯。“你把蜡烛烧了？”
“嗯，试灯芯来着。”安寻把铜牌塞进兜里，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扶住桌沿才站稳，“天亮了，这马灯……”
话没说完，马灯突然“砰”地炸开，玻璃罩碎了一地，蜡烛掉在地上，火苗舔着地板上的煤油，瞬间窜起半尺高。安寻拽着苏辞往后退，后背撞在墙上，发出闷响。火光里，苏辞看见他袖口沾着些黑灰，像是从灶膛里沾的，可那黑灰里，混着点暗红的颗粒，像没烧透的血痂。
“你受伤了？”她去拉他的手，却被甩开。
“没事。”安寻的声音比刚才更哑，“就是烫了下。”他踢开地上的火苗，用脚碾灭，“这灯还是没修好，白费了根喜烛。”
苏辞没说话，弯腰捡起块玻璃碎片，对着光看——碎片上沾着点棉絮，烧得焦黑，不是马灯原来的灯芯。她突然想起安寻娘昨天说的话：“你太爷爷当年藏了半盒炸药在西厢房，说是修桥剩下的，让后辈千万别碰。”
火光渐渐小了，只剩下青烟在窗缝里钻。安寻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背影缩成一团，像块被雨打湿的石头。苏辞看着他兜里露出的铜牌边角，突然想起那道新刻的痕——像极了她昨天在灶房墙上看到的抓痕，深一道浅一道，像是有人用指甲抠了很久。
窗外的天泛了白，有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头看着屋里。苏辞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烟：“你烧的，不是废纸吧？”
安寻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灶膛里的最后一点火星灭了，屋里彻底暗下来，只有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留下片掉落的羽毛，飘在晨光里，像片烧尽的烛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