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雾中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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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寻猛地把苏辞往身后一拉,柴刀出鞘,刀光在雾里闪了一下,却没砍向影子——锁龙藤突然疯长,从地面窜起来,织成道绿墙,把他们和影子隔开。藤叶簌簌响,像是在低语,苏辞看见藤叶的缝隙里,那影子撞在藤墙上,挣扎了几下,突然散了,像被雾吞了进去。

“是‘雾影’,”安寻的刀还举着,额角的汗混着雾珠往下掉,“山里的老说法,雾太大时,会把人的念想映成影子,引着人往险地走。”他看向苏辞手里的风止铃,铃身已经不颤了,静静地垂在藤上,“是它救了我们。”

藤墙慢慢散开,露出底下的地面,刚才影子滴“血”的地方,只有几片被踩碎的紫菀花,花瓣沾着雾水,像淌着泪。远处真的传来了铃铛声,这次很轻,带着规律的停顿,安寻侧耳听了听,松了口气:“是我娘的‘风来铃’,她在按约定的信号叫我们回去。”

苏辞把风止铃重新系好,藤须温柔地缠上铃绳,像在安抚。“那小石头……”

“是张叔的念想,”安寻往雾淡的地方走,竹篓的背带自动松开了,藤须退回到根部,“他儿子去年在山里迷了路,没找回来,张叔总惦记着,一到雾天就会看见雾影。”他回头看了眼那片浓雾消散的地方,“等雾散了,我们去看看,或许能找到些小石头留下的东西——我娘说,念想藏不住,总会留下点痕迹。”

风止铃在藤上轻轻晃了晃,这次没发闷响,倒像有片叶子落在铃舌上,发出极轻的“沙”声,像声叹息,又像句低语。苏辞看着雾里渐渐清晰的山路,路面上有串浅浅的脚印,脚印边跟着些细小的爪印,像是什么小动物的,一直往山顶延伸。

安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松鼠,它们藏坚果的路,跟着走准没错,松鼠认雾,知道哪条路不会陷进泥里。”他往脚印的方向迈了一步,脚下的锁龙藤轻轻拱了拱,像在为他垫脚。

风突然转向,把雾往山顶吹,露出半块刻着字的石头,字是新刻的,是个“寻”字,笔画很深,边缘的石屑还没被雾打湿。苏辞走过去,指尖抚过笔画,石屑沾在指尖,凉丝丝的,像雾凝成的冰。

“是我爹刻的,”安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说找不到人时,就往有新刻字的地方走,那是他留的记号。”他蹲下来,捡起片被风吹来的野菊花瓣,花瓣上沾着点松针,“你看,和刚才雾影鞋上的不一样,这是新鲜的,刚掉下来没多久。”

风止铃又晃了晃,铃口对着山顶的方向,像是在指路。苏辞抬头,看见雾的缝隙里露出点阳光,像根金线,落在“寻”字的最后一笔上,把石屑照得发亮。

远处的“叮铃”声又响了,这次很清晰,带着暖意,像在笑。安寻拽了拽苏辞的衣袖,两人顺着松鼠的脚印往上走,锁龙藤的藤尖在他们脚边打着转,像群跟着玩的小兽。风止铃的闷响偶尔传来,像在数着步数,一步,两步,三步……直到雾彻底散开时,它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清脆得像颗露珠掉在了玉盘上。

苏辞低头看铃,铃舌上沾着片小嫩叶,是锁龙藤新抽的芽,嫩得发绿。她抬头望向山顶,那里的雾正像帘子似的往两边退,露出块平整的巨石,石上坐着个穿蓝布衫的身影,正低头擦着只铃铛,铃绳上的红布,和刚才雾影里的一模一样。

安寻的脚步慢了下来,喉咙动了动:“爹?”

身影抬起头,手里的铃铛晃了晃,“叮铃”一声,和风止铃的声音叠在一起,像句完整的话。苏辞看见那人手里的铃铛内侧,也刻着两个字,被擦得发亮——是“等你”。

风止铃的藤须突然往山顶窜,把铃送得更高,铃舌撞着嫩叶,发出细碎的响,像在拍手。苏辞的指尖被藤须缠着,往山顶拉,她回头看安寻,他的眼睛亮得像雾散后的太阳,正一步步往上走,竹篓里的崖心草掉了出来,落在地上,草叶上的露水滚进泥土里,立刻有新的芽尖冒了出来。

雾彻底没了,阳光铺在山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着往山顶去。风止铃还在响,这次是连贯的“叮铃”声,混着远处的回应,像首没词的歌。苏辞突然想起安寻娘的话,她说“念想会变成实物,藏在风里、藤上、石头缝里,只要你愿意找,总能听见它们在叫你”。

她摸了摸腰间的铜片,上面的“安”字被阳光晒得发烫,而风止铃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个小小的“辞”字,正一点点追上安寻的影子。至于那雾影里的“血痕”,谁也没再提——或许是紫菀花的颜色,或许是松鼠叼来的红果浆,又或许,只是雾自己哭了场,把眼泪落在了路上。毕竟,雾散了之后,剩下的只有光,和光里慢慢显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