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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辞的指甲抠进石缝时,带出些潮湿的绿。那苔藓像块被泡透的海绵,稍一用力就沁出泥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灰色的岩石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条微型的河。
她正蹲在崖壁下,仰头望着那道横贯岩壁的裂缝。裂缝高约丈许,边缘的石片像被巨斧劈过,参差地刺向天空,缝隙里卡着半块朽木,不知嵌了多少年,木头的纹理间也裹着层苔衣,绿得发黑。
“这缝里卡着的,是当年栈道的横梁。”老向导蹲在她身后,烟杆在石头上磕了磕,火星落在苔地上,洇出个焦黑的小坑,“民国那阵子山洪冲垮了栈道,就剩这点骨头渣子挂在这儿,风吹日晒的,倒成了野山羊的路。”
苏辞没应声,指尖顺着裂缝往下滑。岩石的表面坑洼不平,有些地方光溜溜的,像被人反复摸过,磨掉了棱角;有些地方却突兀地凸起,上面覆着层厚苔,指甲刮过会留下道白痕,像块没写完的碑。
突然,指腹触到片坚硬的光滑——不是岩石的肌理。她屏住呼吸,用指甲慢慢抠开周围的苔层,块巴掌大的金属片露了出来,边缘卷着锈,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安”字,笔画被腐蚀得只剩个轮廓,像枚被水泡过的印章。
“是铜的。”老向导凑过来看,烟杆上的烟灰抖落在金属片上,“以前栈道上的铆钉,刻字的少见,怕不是哪个工匠留的记号。”
苏辞把金属片揣进兜里,指尖仍残留着苔衣的湿冷。她站起身,望向裂缝上方的天空,那里飘着朵孤云,像块被撕烂的棉絮,正慢慢往崖后躲。风从崖底钻上来,带着股松针的苦味,刮得岩壁上的矮树丛簌簌响,其中棵歪脖子松的根须暴露在外,缠着块碎裂的木片,木片上有行用墨写的字,被雨水泡得发胀:“七日晴,可过崖。”
字迹歪歪扭扭,墨色却透着股执拗,像只用力抓住岩石的手。苏辞踮起脚,够下那块木片,发现背面还粘着片干枯的野菊花瓣,早已褪成了浅黄,一碰就碎成粉。
“这是采药人的手笔。”老向导抽了口烟,“以前过崖的人,都会在树上留话,告诉后来者天气路况。但这字……”他眯起眼,“像是用烧黑的树枝写的,墨里掺了松脂,才没被雨水冲干净。”
苏辞的指尖划过“七日晴”三个字,突然注意到“晴”字的竖钩处,有个极小的缺口,像被什么东西磕了下。她想起兜里的铜片,摸出来比对,缺口的形状竟与铜片边缘的卷锈严丝合缝——就像有人用铜片敲过这个字。
风突然变急,崖壁上的碎石“哗啦啦”往下掉,老向导拽了她一把:“快走,要起雾了!”
两人往崖底的山洞退去,苏辞回头望时,看见裂缝里的朽木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根被遗忘的骨头,而那块刻着“安”字的铜片,在她掌心慢慢变热,锈迹里渗出点暗红,像凝固的血。
山洞很浅,岩壁被烟火熏得发黑,角落里堆着些干草,草下埋着个豁口的陶碗。苏辞用树枝拨开干草,碗底沉着枚铜钱,边缘磨得发亮,正面是模糊的“乾隆通宝”,背面却用尖石刻着个“辞”字,笔画新鲜,显然刻上去没多久。
“有人来过。”她把铜钱捏在指间转了转,铜钱与铜片的温度渐渐趋同,像两块互相取暖的金属,“而且没走多久。”
老向导往洞里挪了挪,避开洞口灌进来的风:“这崖叫‘断云崖’,十年前还有栈道,后来塌了就成了死路。除了偶尔迷路的采药人,谁会往这儿钻?”他突然拍了下大腿,“哦对了,上个月有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来过,背着个竹篓,说要找种叫‘崖心草’的药,还问我认不认识刻字的铜铆钉。”
苏辞的心猛地一跳:“他什么样?”
“高个,瘦,手指特别长,”老向导比划着,“右手虎口有道疤,像被什么东西划的。他说他爹以前是修栈道的工匠,当年栈道塌的时候没跑出来,留下块刻字的铜铆钉,让他来找找看有没有其他记号。”
铜片在掌心烫得发疼。苏辞走到洞口,望着渐渐漫上来的雾气,雾气是灰白色的,像团没拧干的棉絮,正顺着崖壁往上爬,很快就会遮住那道裂缝。她突然想起木片上的“七日晴”——今天正是第七天,雾起之后,会放晴吗?
“他往哪边走了?”
“说是要爬裂缝上去,”老向导指了指那道参差的石缝,“我劝他别疯,那缝里的石头松得很,他偏不听,说他爹的日记里写着,裂缝尽头有个平台,能看见对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