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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姑娘,你是从船上下来的?月娘……她还好吗?”
苏辞想起雾里的白衫身影,点了点头:“她抱着块木板,木板上有我的名字。”
老汉手里的刻刀顿了下,木牌上的“月”字多了道划痕,像滴眼泪。“她总记着别人的名字,”他抹了把脸,“当年我家娃子出疹子,她守在床边三天三夜,自己熬得直打晃,嘴里还念叨着娃的小名……”
刻刀继续在木牌上走,木屑簌簌往下掉,像些碎掉的光。苏辞看着老汉的手,指关节粗大,虎口磨出层厚茧,刻“月”字时,指尖微微发颤,像在抚摸什么珍宝。
“这木牌要挂在村口,”老汉说,“以后谁来村里,看见这牌子,就知道月娘在,心里能踏实些。”
苏辞突然注意到,老汉的蓝布衫上,别着根针,针上穿着红绳,绳尾拴着片柳叶——和她本子里夹着的那片,一模一样。
“月娘说,柳叶能记事儿,”老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笑了笑,“她当年采草药,总爱夹片柳叶在药篓里,说这样草药就知道自己是去救人的,劲儿能往一处使。”
说话间,村口的柳树突然晃了晃,枝条垂得更低了,像在跟谁打招呼。苏辞看见最粗的那根枝桠上,新系了根红绳,绳上拴着块麦芽糖纸,纸上的“辞”字被风吹得哗哗响。
是她昨天扔的那张。
老妇人拍了拍她的肩:“走吧,去我家喝碗粥,我家老婆子熬的南瓜粥,甜得很,月娘以前最爱喝。”
苏辞跟着往村里走,回头望时,看见老汉把刻好的木牌挂在了柳树上,“渡月号”三个字在阳光下亮得刺眼。柳溪村的炊烟绕着牌子转了个圈,慢慢飘向溪面,和水里的碎布片缠在一处,像条看不见的线。
本子里的柳叶,不知何时舒展开了,叶尖的红痕淡了些,倒显出点嫩黄来,像刚抽的芽。苏辞摸了摸,叶片上沾着点湿意,凑近闻,有股淡淡的甜,像麦芽糖混着柳花香。
村里的路上,遇见个挎着竹篮的姑娘,篮子里装着些草药,看见苏辞就笑:“是从船上下来的姐姐吧?月娘托梦给我娘,说今天有远客来,让多采点薄荷,泡的茶能醒神。”
苏辞接过姑娘递来的薄荷,叶子上的露水滚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像月娘的指尖轻轻碰了下。
她突然不再想“渡月号”上的白影,不再想卵石上的字,也不再想那半截断簪。柳溪村的雾散了,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溪水潺潺地流,柳枝簌簌地响,村民们的说话声混着鸡鸣犬吠,像首没谱的歌。
或许,有些告别不必说破,有些守护从不用张扬。就像月娘,以柳为碑,以溪为信,以风为语,把日子过成了绕着甜头的圈。
苏辞低头看了眼本子里的柳叶,叶纹清晰得像条路,从叶脉到叶缘,每一道纹路都浸着光。她想起船老大的话——“她认你了”,心里突然敞亮起来。
前面的老妇人在喊她,声音被风送过来,混着南瓜粥的香。苏辞快步跟上,手里的薄荷叶在风里轻轻晃,像只小小的绿蝴蝶。
远处的柳树上,红绳漫天舞,像谁在撒一把星星。溪水载着碎布片,绕着柳树转了又转,最终往村外漂去,像要把柳溪村的甜头,捎给更多的人。
而那棵老柳,枝桠伸得更长了,像在往天上够,又像在往土里扎,把根须顺着溪水,一直铺到看不见的地方去。苏辞仿佛看见,雾里的白衫身影正坐在枝桠上,低头看着溪水里的字,嘴角带着笑,像终于把一桩心事放下了。
柳叶在本子里轻轻动了下,像在应和。苏辞握紧本子,加快了脚步,南瓜粥的甜香越来越近,像日子在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