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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慕之闻言,眉头瞬间紧锁,脸色沉了下来:“果然来了……我就知道,州尹的胃口,岂是那点分红就能填饱的。他要的是根,是本!是这能下金蛋的母鸡!”
管二则是怒火腾地一下窜起,挽起袖子,粗声骂道:“直娘贼!吃里扒外的东西!枉俺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看俺不现在就过去揪住他,打断他的狗腿,看他还敢不敢做窥探的勾当!”
“二哥且慢!”柳莺儿连忙拦住,冷静分析,“无凭无据,我们若此刻发作,他若抵赖,反咬我们诬陷,到时恐会引起其他工人的恐慌和不满,反而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隐藏更深。”
陈慕之点头称是:“莺儿姑娘思虑周全。眼下敌暗我明,我们需沉住气。可知他大约是受何人指使?目的为何?窃取配方?还是破坏生产?”
“眼下还难以断定。”柳莺儿摇头,俏脸含霜,“但左右脱不开州尹府那干人。目的嘛,无非是肥皂和甘油的详细配方与核心工艺。我们不妨……将计就计,送他一份‘大礼’。”
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迅速在她心中成形,并低声与陈慕之、管二商议起来。
翌日,作坊如常运转。柳莺儿故意选择在离甘油分离区不远、且李四容易观察到的一张桌案旁坐下,铺开纸张,摆出笔墨,开始“专心致志”地绘制一份“原料配比秘方”。
她画得极其“投入”,时而蹙眉思索,时而豁然开朗般奋笔疾书,甚至还故意摇头叹气,低声嘀咕着“此比例似乎更佳……嗯,此乃关键,定要保密……”之类诱人上钩的话语。
那李四虽在远处看似卖力地搅拌皂液,眼角余光却始终将柳莺儿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与贪婪。
午间歇工,众人各自觅地休息吃饭。柳莺儿见李四正竖着耳朵注意这边,便故作匆忙状,将那张墨迹未干的“秘方”小心翼翼地压在几页旧账本下。
她起身对不远处正在检查皂液成色的管二道:“管二哥,我去给慕之哥哥送些茶水,商议一下新订单的事,去去就回。你帮我看着这点东西,莫让人乱动了,尤其是底下这张新调的方子,可是关乎新品成败的关键,万万不能有失!”
她声音不大不小,语气郑重,恰好能让不远处的李四清晰听到。
管二心领神会,大声应道:“好嘞!莺儿姑娘放心去便是!俺就在这儿守着,保证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乱碰!”
柳莺儿点点头,这才袅袅娜娜地转身离去。
管二果真搬了个小马扎,一屁股坐在那桌案旁,虎视眈眈地守着,目光如炬地扫视四周。
没过多久,那李四便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凑过来,哎呦喂呀地**道:“管……管二爷,俺……俺这肚子不知吃坏了啥,疼得厉害,绞劲似的,得……得赶紧去趟茅房……怕是憋不住了……”
管二抬起眼皮,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演技颇为浮夸:“去去去!懒驴上磨屎尿多!就你事多!快着点!别污了俺的地方!”
李四如蒙大赦,连声称谢,弯着腰,夹着腿,一副内急难忍的模样,慢吞吞地往后院茅房方向挪去。
恰在此时,韩十二在院子另一头突然大叫起来,声音急切:“管二哥!管二哥!快来看看!这锅肥皂火候好像不对,要糊了!你快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管二立刻“腾”地站起来,脸上露出“焦急”之色,骂骂咧咧:“啥?又出岔子了?真是……莺儿姑娘这……”
他看似犹豫地看了一眼桌案,又望望冒烟的锅灶,最终还是“跺跺脚”,对旁边一个正在吃饭的伙计喊了句:“嘿,你!帮俺看着这桌子,别让人碰啊!俺去去就回!”说罢,便匆匆朝着韩十二那边跑去。
那个被点名的伙计嘴里塞着饼子,含糊地应了一声,注意力显然都在自己的午饭上。
不过片刻功夫,一道黑影却悄无声息地从作坊另一侧一扇较为隐蔽、此前故意弄松了插销的矮窗翻了进来,动作出乎意料地轻捷熟练,落地无声——正是那个本该在茅厕里“一泻千里”的李四!
他屏息凝神,警惕地四下张望,见管二不在,那个负责看守的伙计也背对着这边埋头吃饭,心中狂喜。立刻猫着腰,如同狸猫般疾步窜到柳莺儿方才所在的桌案前,颤抖着手,急切地翻找那叠账本。
“找到了!”他心中狂喜呐喊,猛地抽出那张墨迹似乎还未干透的“秘方”,看也不看便要往怀里揣去——时间紧迫,不容细看。
“李四兄弟,这方子……看得可明白?需不需要我再为你讲解一番?”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蓦地在他身后响起。
“不用了,谢谢!”李四顺口应道,突然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骇然回头,只见柳莺儿正倚在门框上,双臂环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光滑坚韧的短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手心。
管二魁梧的身躯也如同铁塔般堵住了他刚才爬进来的窗口,脸上怒容满面,捏着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韩十二则带着两个早已知情、身强力壮的工人从门口围了过来,退路已被彻底堵死。
“我……我……俺……俺回来拿……拿个东西……”李四面如死灰,嘴唇哆嗦得语无伦次,手一软,那张珍贵的“秘方”飘落在地。
纸张展开,上面哪有什么原料配比、核心工艺,分明只用潦草的墨笔画了一只活灵活现、伸脖瞪眼的大王八!旁边还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蠢贼”!
“说吧,”柳莺儿踱步上前,短棍停止敲击,指向李四,语气转冷,“是谁让你来的?偷配方想做什么?一五一十说出来,或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李四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莺儿姑娘饶命!管二爷饶命!是……是州尹府的孙师爷!是他!他前几日找到小人,塞给小人二两银子,逼着小人来这作坊做工,伺机偷……偷肥皂和甘油的详细配方和做法!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小人该死!求各位爷、各位奶奶饶小人一条狗命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哭嚎,一边把怀里那还没捂热的二两碎银掏出来,捧过头顶。
管二怒不可遏,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骂道:“呸!二两银子!就二两银子你就卖了良心,给人当狗!俺看你这杀才真是活腻歪了!”
陈慕之闻讯赶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扶起抖得如秋风落叶般的李四,沉声道:“我不为难你。你回去告诉孙师爷,配制秘方关键之处只在我一人脑中,非笔墨所能尽载。州尹大人若只想安稳分红,我陈慕之说话算话,绝不会少他一文钱。若是再想用这等鸡鸣狗盗之举来强取豪夺,妄图霸占我之产业……”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带着一丝决绝,“那就休怪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届时配方能否保全难说,只怕闹将起来,于州尹大人的官声颜面,也大有损碍!”
他心知此事绝无法善了,州尹的贪婪绝不会因这一次失败而停止。此举不过是暂缓之计,敲山震虎,希望能争取一些时间。
他命人将李四轰了出去,那二两赃银也一并扔还给他。众人重新聚在一处,方才的轻松早已荡然无存,皆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脊背升起,仿佛毒蛇爬过。州尹的魔爪,果然早已悄无声息地伸到了他们身边!危机,已迫在眉睫。
……
州尹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孙师爷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禀报:“大人,小人……小人办事不力。我们派去的人……被那陈慕之察觉了,如今已被轰了出来。您看……是否还需要另外再遣得力人手……”
话音未落,一个精致的茶盏已被完颜璋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废物!”他低声怒吼,面皮因愤怒而微微扭曲。“打草惊蛇!愚不可及!如今陈慕之已然有了防备,定然加倍小心,工坊必如铁桶一般,再派人去还有何用!小心逼急了他,真来个鱼死网破,鸡飞蛋打!”
孙师爷吓得一哆嗦,头垂得更低,连声应是。
完颜璋喘了几口粗气,强行压下怒火,转而问道:“水师衙门那边,试用过陈慕之后续送去的‘玉润霜’了吗?效果究竟如何?”
孙师爷忙回话,语气带上了几分奉承:“回大人,部分兵卒已试用过。反馈极佳!都说对那皲裂溃烂的手脚治疗效果很好,防护亦是不凡,涂抹后疼痛瘙痒大减,且能在冰水寒风中保持肌肤不裂。水师那边的将领说……此物于水师将士实乃雪中送炭,亟待大量采购,若能配备,今冬战力可保无虞!”
“好!甚好!”完颜璋眼中贪婪与热切的光芒大盛,来回踱了几步,“派出去核实陈慕之庐州底细的人,回来了没有?此事至关重要!”
孙师爷赶紧回道:“刚刚回来,已在门外候着,正欲向大人禀报。”
“快传!”
“是!”孙师爷提高声音朝外喊道,“小高!进来,速将查到的情况禀报大人!”
一个风尘仆仆、作衙差打扮的精干汉子应声而入,拜倒在地:“小人高义,参见州尹大人!参见孙师爷!”
“废话少说,查得如何?速速禀来!”完颜璋不耐烦地催促,眼神锐利如鹰。
“是,大人!”高义不敢怠慢,清晰回禀,“小人奉命前往无为州巢县陈家疃,仔细核查了那陈慕之的根底,他父母确是当地农户,母亲早逝,父亲在一年前病故。其秀才功名属实,在县学有案可稽。其一直在族中社学教书度日,半年前离开巢县,在巢县衙门办理的路引文书,所填缘由是往徐州探亲,文书形制无误。”
“哦?”完颜璋眯起眼,“如此说来,竟是身家清白?那可还有其他情况?譬如……言行可有悖逆之处?”他引导着问。
高义略一迟疑,继续道:“禀大人,小人曾秘密寻访其乡邻族人。听闻……听闻其因祖田被官府划入军马牧场,心中颇怀怨愤,在乡中曾多有抱怨之辞,与其族长亦因此事屡有争执,关系不睦,后确是被赶出社学,方有徐州之行。还听说……”
“还听说什么?速速禀来,不得隐瞒!”完颜璋声音陡然严厉。
高义身体微微一颤,压低声音道:“听其一位族兄酒醉后含糊提及,陈慕之似乎……似乎还曾收留接济过形迹可疑、疑似白莲教匪徒之人……但,但小人事后细查,并未掌握到确凿人证物证,恐是乡人间口角谣传,亦未可知。”他不敢把话说死。
完颜璋听完,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缓缓露出一丝阴冷的、计谋得逞的笑容,他抚掌轻笑道:“好啊!好一个陈秀才!表面看似老实,原来竟是个包藏祸心、诽谤朝廷、勾结匪类的大胆狂徒!真真是……合该本官升官发财了!哈哈哈!”
他笑声一顿,目光变得冰冷而残酷,对孙师爷吩咐道:“既然底细已明,便再无顾忌。等陈慕之将那‘流水线’安排妥当,产量稳定之后,便立刻动手!务必人赃并获,将这窝‘白莲教匪’连根拔起!那些配方、工艺,还有这座能下金蛋的工坊,合该由官府……不,由本官来接手才是!”
书房内的烛火,将两人算计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