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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62年台风夜,她抱着高烧的儿子在码头等船,明远的信就在布衫内袋里,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只剩“等我”两个字还能辨认;那是1978年清明,她在明远父母的坟前烧纸,火星溅到布衫上烧出的小窟窿,当时她以为是明远在那边冷了,想穿件带烟火气的衣裳;那是1990年她摔断腿,躺在病床上摸这件布衫,指尖抠着破洞,数着窗外的槐花落了多少片,数着数着就睡着了,梦里明远背着她,说“阿月,咱回家补衣裳”。
“补不完了……”她哽咽着,把脸贴在布衫的领口,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皂角香,是明远当年用的胰子味。突然,顶针又烫了一下,这次烫得更凶,像有团火在里面烧。她摘下顶针,看见针尖上缠着根银线,银线慢慢落在布衫上,自动穿过针孔,沿着破洞的边缘缝起来——针脚斜斜的,真的像个月牙儿,缝到最后,银线在布面上绕出个小小的“远”字,闪了闪,就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白痕,像霜落在上面。
藤椅上的炭盆“噼啪”爆了个火星,映得墙上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她佝偻着背补衣裳的模样,一个是明远坐直了身子看她的侧影,手臂微微抬起,像要替她擦掉眼泪。
张奶奶抬起头,藤椅依旧空着,可空气里的皂角香却浓得化不开,混着炭盆的暖意,像有人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她伸出手,穿过空荡荡的空气,仿佛能摸到明远胳膊上的肌肉,能摸到他下巴上扎人的胡茬,能摸到他藏在布衫口袋里、准备给她惊喜的橘子糖纸。
“补好了……”她对着空藤椅轻声说,指尖抚过银线缝的“远”字,那字竟慢慢变深,像长在了布衫上,“你看,像不像你当年笑我的时候?”
雪停时,蓝布衫被叠得整整齐齐,放进樟木箱最底层,上面压着明远的帆布包。张奶奶锁好箱子,钥匙在掌心攥出了汗。她知道,这布衫上的洞永远补不完了,就像明远留在她生命里的空缺,针线缝不住,眼泪填不满,可只要摸着那月牙形的补痕,就知道他从未走远——他在顶针的温度里,在银线的纹路里,在每个想他想得发疼的夜里,悄悄说“阿月,我在呢”。
夜里,阿梨看见张奶奶的床头亮着盏小灯,老人正对着蓝布衫说话,声音轻得像叹息:“明远,今天二胖的铁皮青蛙坏了,我想起你当年给他修的时候,说‘男孩子的玩具得结实,像咱阿月的脾气’……”
灯光下,蓝布衫的领口微微动了动,像有人在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