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下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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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舱浊气扑面,鱼腥,汗臭与霉烂味压入肺腑。

沈青崖默坐一隅,灰纱帷帽低垂,只余一道清瘦剪影。

她目光透过纱隙,巡梭这水上牢笼,几名精悍船工抱臂立于舱梯口,眼神如鹰隼,监看着脚下劳役。

此间众人,皆是靠气力技艺抵偿船资的“船奴”。

昏黄豆灯下,众生挣扎皆入她眼:

独臂汉子独坐角落,空袖管掖在腰间,仅存的右手青筋暴起,正费力编拢破烂渔网,每拉紧一股麻线,肩头便是一阵微颤。

有的男人左腿微瘸,倚壁粗补船帆,额角冷汗涔涔,妇人跪坐在地,双手浸于冰冷污水,机械搓洗碗筷,眼神空洞。

更暗处,有老汉佝偻清秽。

众船奴面色蜡黄,神情麻木,只在监工目光扫过时,脊背会下意识蜷缩,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压抑。

林啸胸中憋闷,低声道:“姑姑,那陈婆……”

沈青崖帷帽微侧:“细看陈伯那双手,虎口指腹茧厚如铁,是多年操缆弄涛的‘水鹞子’,陈婆指甲缝里,嵌着河底黑泥与‘铁线藻’,此物生于急流暗礁,非船上日常能有。”

她语意转深:“他们身怀绝技,应是‘价值’更高的奴工,也正因此,必是被人拿住了比性命更紧要的关节,方才身不由己。方才那老乞儿不是说陈老头唯一的孙儿,前日被水鬼掳了去么,说那掳人的水鬼是这运河里的活阎王,专挑娃儿下手。要赎人,得替他办三件事,看来我们就是这水鬼的目标。”

话音才落,舱梯响动,陈婆端着油垢木盆走下。

她面无表情倾泻污水,几滴脏水溅至林啸脚边。

林啸眉头方皱,陈婆倏地抬眼,目光如毒锥般刺来,旋即恢复麻木,抱盆隐入深处阴影。

“看清了?”沈青崖的声音幽幽传来。

林啸重重点头:“她指甲里……”

“嗯,”沈青崖截口道,“铁线藻,水鹞子……他们与这河底勾当脱不了干系。”

便在此时,监工粗嘎的嗓门炸响,脚踢正在织渔网独臂汉子,唾骂汉子针脚。

底舱死寂,所有船奴都更深地埋下头去。

沈青崖缓缓收回目光,灰纱转向林啸,浊黄灯火在帷帽上投下摇曳暗影:“看来在此地,气力,技艺,性命,皆是明码标价的‘船资’。”

她略顿,轻叹:“你我,便是那无资可付之人。”

林啸紧握浑铁棍,指节发白。无资之人,便如砧板鱼肉,处境比那些尚有“价值”可榨的船奴,更为凶险。

舱底浊浪翻涌之声,此刻听来,竟如催命符一般。

林啸正自心头发紧,却听身旁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咕噜”。

他愕然转头,只见姑姑依旧闭目端坐,帷帽稳如磐石,但那声音分明来自她腹部。

“姑姑……您?”林啸迟疑。

沈青崖帷帽纹丝不动,声线依旧平稳:“无资之人,连五脏庙也要造反了。”

她顿了顿,仿佛在认真思考一个严肃的战术问题:“早知如此,昨日那碟虾肉烧卖,该让你打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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