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茧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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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寻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像压了石头:“王婆,我爹临终前,让我把这东西交给赵姨。”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只银镯子,和赵兰戴的那只花纹一样,只是更旧些,“他说,等阿禾长大了,让她认亲。”

王婆的眼睛瞪得滚圆,看着那对镯子,突然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原来……原来他都知道……”

阿禾扶着赵兰的胳膊,突然问:“娘,那你这些年在哪?”

赵兰的目光落在西边的山坳:“在那边看桑场,帮人摘桑果,攒了点钱。”她从布包里掏出个钱袋,递给阿禾,“都给你,是我欠你的。”

钱袋上绣着朵桑花,针脚和祠堂里的布偶如出一辙。阿禾捏着钱袋,眼泪突然掉下来:“我不要钱,我就想知道,你夜里会不会想我?”

赵兰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发颤:“想,天天想。想你是不是长高了,想你会不会扎小辫了……”

苏辞转身往祠堂走,刚到门口,就听见供桌方向传来“窸窣”声。她放轻脚步走过去,看见洞口的布偶掉在地上,稻草脑袋滚到了供桌底下。洞壁的抓痕旁,新添了串小小的脚印,像老鼠,又比老鼠的爪印宽些。

她刚要弯腰捡布偶,手腕上的银镯子突然发烫,“桑落时,归故里”的刻字像活了似的,烫得她赶紧撒手。镯子“当啷”落在地上,滚到供桌底下,撞出清脆的响。

苏辞趴在地上,伸手去够镯子,指尖突然触到个滑溜溜的东西,带着鳞片的凉意。她猛地缩回手,看见供桌底钻出条小蛇,青绿色的,正是赵兰说的青梢子,此刻正吐着信子,盯着她掉在地上的银镯子。

蛇的眼睛亮得像琉璃,却没往前扑,只是绕着镯子转了圈,尾巴轻轻扫过砚台。砚池里的干墨突然泛起潮意,像要化开似的。苏辞想起赵兰说的“老砚台墨够黑”,突然明白——当年藏在砚台里的,或许不只是账本。

她刚要喊赵兰,就看见青梢子突然竖起身子,对着祠堂门口的方向吐信子,尾巴“啪”地抽了下砚台。苏辞抬头,看见王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举着把柴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供桌上的砚台。

“那砚台是安家的!你个外乡人凭什么拿!”王婆的声音劈了叉,举着柴刀就往供桌冲。

赵兰和阿禾、安寻正好进来,见状都吓了一跳。赵兰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在供桌前,王婆的柴刀没刹住,“哐当”砍在供桌边缘,木屑溅了赵兰一身。

青梢子被惊得猛地窜起,直扑王婆的手腕。王婆尖叫着扔了柴刀,摔倒在地,手腕很快肿起道红痕。安寻赶紧从药箱里翻出蛇药,赵兰却按住他:“青梢子没下死口,这是警告。”

苏辞捡起地上的银镯子,发现内侧的刻字沾了点墨渍,像是砚台里渗出来的。她往砚池里看,干墨果然化了小半,露出底下压着的张纸角,上面写着“桑”字的下半截。

王婆坐在地上哭骂,阿禾扶着赵兰检查伤口,安寻在给王婆处理蛇伤。苏辞悄悄抽出那张纸,发现是半张药方,字迹是赵兰的,上面写着“桑白皮三钱,桑叶五钱,治咳”。

这时,洞口突然传来“吱吱”声,苏辞探头一看,只见只灰老鼠叼着祠堂门口的桑果串,正往洞里钻。它的后腿上沾着点墨渍,和砚台里的一模一样。

苏辞突然想起洞壁的抓痕——不是蛇,是老鼠。这老鼠怕是天天来祠堂偷东西,刚才的响动,说不定就是它弄出来的。

她把药方塞回砚台,抬头时,看见赵兰正望着她,眼神里藏着点什么,像有话要说。祠堂外的风穿过门洞,吹得供桌上的香灰簌簌落,在砚台里积成个小小的堆,像座没堆成的坟。

青梢子已经钻回了洞,只露出个脑袋,盯着那半块摔裂的玉佩。安寻的指尖正捏着玉佩,阿禾的眼泪掉在上面,晕开一小片湿痕。王婆的哭骂声渐渐低了,只剩下香烛燃烧的“噼啪”声。

苏辞摸着发烫的银镯子,突然觉得,这祠堂里藏的,或许从来都不是账,而是些没说出口的牵挂。就像那只青梢子,看着凶狠,却只是守着洞口;就像王婆,骂得再凶,药箱里却总备着阿禾小时候爱吃的糖。

风又起,吹得桑果串“叮铃”响。赵兰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那砚台底下,还压着样东西。”

苏辞的心猛地一跳,低头看向砚台——它的边角磕掉的那块,形状像极了阿禾玉佩上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