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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旧厂街。
最后一批买菜的客人散去,市场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鱼腥、腐烂菜叶和潮湿泥土混合的复杂气味。
高启强正蹲在地上,默默地收拾着他的新鱼摊。
摊位是全新的,木料还散发着新鲜的味道。
旁边,唐家兄弟派人送来的五万块现金,被他用一个厚厚的塑料袋包着,塞在最贴身的口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烙铁。
一束刺眼的车灯忽然照了过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光柱,停在了不远处。
高启强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眯着眼看去。
车门打开,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不是安欣。
是那个撑着黑伞,只用几句话就让唐家兄弟跪下的男人。
祁同伟。
高启强的身体下意识地一僵,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他赶紧站起身,在满是污水的裤子上擦了擦手,脸上立刻堆起了比白天面对安欣时还要谦卑百倍的笑容。
“祁……祁警官,您……您怎么来了?”
祁同伟没有走近,就站在那片光影的交界处。
他看着眼前这条在泥沼里挣扎,却又无比渴望天空的鱼,内心毫无波澜地想。
“安欣是饵,现在,就看你这条鱼,有没有资格咬钩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递了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支。
青白色的烟雾升腾起来,让他的轮廓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不可测。
“安欣是个好人,也是个好警察。”
他开口了,平铺直叙。
“但旧厂街这地方,好人活不长。”
高启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双手接过那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恭敬地捧在手里。
“祁警官,您……您说的话太深奥了,我……我听不懂。”
“听不懂?”
祁同伟轻笑了一声,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
烟圈在湿冷的空气中慢慢散开。
“我查过你,高启强。”
“十三岁辍学,不是因为你笨,而是家里穷。辍学前,你是班里最聪明的学生,拿过市里的奥数竞赛二等奖。”
“你辍学后,没有跟街上的混混为伍,而是每天收摊后,偷偷去市图书馆看书,看到闭馆才走。”
“你借过《孙子兵法》,还续借了三次。你还读完了那本又厚又难啃的《基督山伯爵》。”
祁同伟每说一句,高启强的身体就颤抖一分。他的脑海“轰”的一声炸开!
那些尘封的记忆碎片疯狂涌现:昏暗的图书馆角落,他贪婪地翻阅着《孙子兵法》“兵者,诡道也”的篇章。
还有那个雨夜,他读完《基督山伯爵》最后一页,内心被复仇的火焰灼烧得彻夜难眠……
这些是他最深的秘密,是他卑微生活中唯一的精神寄托!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高启强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感觉自己不是站在鱼摊前,而是赤身裸体地站在这个男人面前!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让他的四肢都变得冰冷僵硬。
祁同伟看着他煞白的脸,把烟蒂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尖碾灭。
“告诉我,一个读这些书的人,会甘心一辈子在这里,跟这些死鱼烂虾打交道吗?”
这句问话,近乎审判。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和下水道里流淌的污水声。
高启强沉默了。
足足一分钟。
他一直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经历一场剧烈的蜕变。
然后,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了头。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所有的懦弱,讨好,恐惧,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后,终于破土而出的,混杂着狠辣与疯狂的野心。
他没有回答祁同伟的问题。
他看着祁同伟,用一种因为过度压抑而显得沙哑,却又无比清晰的声线,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祁警官,如果一条鱼,不想被人吃掉,也不想跃什么狗屁龙门。”
“它只想把这个吃鱼的池塘,彻底变成它自己的鱼塘……”
“它,需要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