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尘世幻影,影无梦(4k)(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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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名“镜原”,因海湾的水静得像一面铜镜,能映出白之月每晚的升落。

佛塔名“空声”,塔高七层,塔尖却空无一物,只留一个圆孔,让月光穿过,落在塔心的石壁上。

像一枚银色的钉。

把夜钉住,也把仰望者的影子钉住。

少年僧侣昙摩在河边驻足,弯腰,掬一捧清彻的凉水,想洗去远行的风尘。

水波晃动,倒影破碎又重组。

就在那短暂的澄明瞬间,他看见了一个身影——一个穿着晕染枫叶与蝴蝶花和服的少女,正从河岸的石板路上走过。

木屐声“滴滴答答”,清脆而寂寞,应和着他指缝间漏下的水流声,滴滴答答。

他抬起头。

少女的背影纤细,长发如瀑,在午后的阳光下,流淌着一种近乎不祥的、动人心魄的绯红,像晚霞浸染了最上等的丝绸。

她腰间插着一柄朱木折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昙摩怔住了。他见过雪山之巅的日照金山,见过极夜里舞动的绿色光带,却从未见过这样一种颜色,能让心跳莫名失序。

佛塔的影子被夕阳拉得修长,横亘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声的界限。

他没有唤她,她也未曾回头。

只是那一抹绯红,如同一点朱砂,落在他心中那幅名为“求道”的素白画卷上。

苦苦追寻的“光”,似乎在这一刻,有了具体而微、触手可及的形貌。

古城的夜很短。

短到一更鼓罢,樱花道上的花瓣还来不及被露水浸透。

昙摩却觉得夜很长。

长到他可以把一生重新想一遍。

……

昙摩借住在佛塔后的僧寮。

每日晨钟暮鼓,诵经、洒扫、学炼金。

研修白色皇帝颁下的教义与律法。

那些镌刻在铜柱上的预言书,规划着龙、人乃至众生成长的轨迹,将每一个体置于“最合适”的岗位,让世界运行得井然有序。

人育于田,龙翔于天。

万物互不侵扰,像一部上紧发条的乐盒。

而他总在间隙偷望窗外——

樱道尽头,少女坐在井栏,把井水当镜子,将长发浸得愈发艳。

扇面展开,是一枝手绘的“月见樱”,花心却用朱砂点成瞳孔,似在偷看偷看她的少年。

一日,昙摩终于鼓起勇气,携经卷上前。

“施主,贫僧昙摩,自极西雪原来,欲于空声塔下参学三月。敢问——”

话未说完,少女已回首。

那是一张被月光预先亲吻过的脸。

眉似远山之黛,唇若落樱之残。

最摄人的,是眸色——左瞳呈冰湖之银,右瞳却似血月之红,双瞳交相辉映,如永不相融的昼夜。

少女合扇,声音像风铃摇曳:“我知道。”

她笑,“你每天在塔影里偷看我,不下三十回。”

昙摩的脸瞬间烧红,讷讷不能言。

“别怕,”她转身,木屐在石板上敲出细小的星火,“我叫枫蝶,游女而已,不在律法铜柱的序列里。你若是想看我,便大大方方看。”

“你手中经卷,讲的是什么?”

“讲‘登月之梯’。”昙摩低声答,“讲众生如何循阶而上,抵达白之月,得长生不老。”

枫蝶忽地笑了,眼尾弯成月牙。

“长生不老……真好。可能不能先告诉我,怎样把此刻留住?”

她伸出指尖,在井水里轻轻一点。

月影碎成千片,又复归圆满。

似一切未发生,又似一切已变。

……

那日以后,昙摩常在樱道尽头遇见她。

她听他讲雪窟里的犼,听他讲冰层下被封冻的猛犸;他听她讲檞生岛潮声里会唱歌的贝壳,听她讲月见樱只在白之月最圆时绽开。

潮气与梵音交织,他们并肩坐在空声塔下,看月光穿过塔尖圆孔,把两人的影子钉在一起,像一枚银色的契。

枫蝶从不踏入佛塔一步。

她说:“我怕钟声一响,就把我惊回梦里。”

昙摩笑她痴,却在心里记下——梦,是她不能触碰的禁域。

……

此后,镜原的晨昏开始错位。

白日,昙摩在佛塔里抄经,樱瓣落在经卷上;夜里,他登上崖顶,仰望天梯,月光把影子拉得细长,仿佛一条通往天空的缆绳。

枫蝶常来,有时提着酒,有时抱着琴,有时只带一身落花。

她坐在他身侧,把木屐晃到悬崖外,脚背挑起星屑,像要踢落整片夜。

“小和尚,你为何总看天?”

“我在找一条能爬上去的路。”

“天梯不是路吗?”

“天梯是龙的路,不是人的路。”

“那做人岂不可怜?”

“所以我要先学会做龙。”

“可你若成了龙,还会记得人的心跳吗?”

昙摩无法回答。

风声过耳,如泣如诉。

……

岁月把青年磨成中年,把僧衣磨成铠甲。

镜原的樱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空声塔第七层的铜钟,敲到第七万次时,昙摩的眼角已有了细纹。

他不再是少年。

额角生出第一缕白发那天,他在铜镜前伫立良久,忽然把剃刀推远——“烦恼丝可断,这催人老的时光,又如何能断?”

于是他开始蓄发,任其生长,用一枚素银环松松束在脑后,像一束将熄未熄的磷火。

昙摩终于向内心深藏的恐惧屈服——对时间无情流逝、对肉体必然衰朽的恐惧。

若不能超越这具皮囊的局限,所有的知识与修行,不过是沙上筑塔,终究会崩塌。

“我不愿永生永世,泥足深陷于这污浊的人世,只能卑微地仰望天上明月,以及它在水中的、破碎的倒影。”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

“我必须上去,亲身踏上那片净土。哪怕……需要将灵魂典押给深渊,拆骨剥皮,锻造成一级级攀升的阶梯,我也要见它一面,触碰它一下。”

教团的经卷典籍,无数次以华美辞藻描绘“白之月”作为神之净土的无限美好、纯净无瑕,将其塑造成圣民升天后的终极理想乡。

可昙摩却很早就窥见了辉煌描述下的冰冷真相:即便是在那看似平等的“白之月”上,人类,似乎也从未被真正允诺过“永恒”。

那扇通往不朽的门扉,依旧只对龙类开放。

铜柱上的预言书,规划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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