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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暴雨依旧。
密集的雨点撞击玻璃窗,发出持续不断的、近乎狂暴的轰鸣。
惨白的闪电不时撕裂夜空,每一次光芒乍现,都将小客厅内奢华的陈设映照得纤毫毕露,又在下个瞬间归于黑暗。
昂贵的地毯上散落着男士的深色风衣和女士的碧绿色丝绸外裙,还有东一只西一只的鞋袜,沙发承受着远超其设计初衷的重量与力量,发出不堪重负的、有节奏的吱呀声响,又被暴雨声覆盖。
女人的影子透过时不时划过窗外的闪电浅浅映在墙上,她跨坐在新情人的身上,与情人深吻,脊背弓起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长发早已散开,卷曲着披散在光洁的肩头。
那腰肢细得不可思议,仿佛轻轻一折便会断裂,此刻正被一双属于男性的手掌紧紧握住,影子晃动着,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美感。
黑暗中,呢喃交织,芙奈尔时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轻盈而愉悦,却又像是从深渊最底部泛起的泡沫,带着冰冷的回音。
她将涂着墨绿指甲油的手撑在身下男人呼吸起伏的胸膛上。
那墨绿色如此浓郁,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拥有生命,顺着温热的肌肤纹理流淌、渗透,她欣赏着掌心下心脏有力的搏动,感受着生命在她指尖蓬勃。
慢慢地,她俯下身,用一只手轻柔地掐住了男人的脖颈。
她看着那灰蓝色的发丝在沙发上蹭动,勾起红唇,气息灼热地喷吐在对方耳畔,声音因情动而沙哑,呢喃着问:
“你喜欢这样吗,卡洛斯?”
短暂的沉默。
然后,那只原本握住她腰肢的手抬了起来,轻轻握住了她掐在他脖颈上的手腕,没有推开,没有抗拒,仿佛一个默许的回应。
黑暗中,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映着她艳丽而模糊的轮廓,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玩味的笑意。
“夫人,”魔术师开口,声音同样低沉沙哑,尾音微微上扬,“我喜欢的。”
他的回答如同一滴滚油,浇在了芙奈尔本就灼热的渴望之上,欲火轰然。
闪电短暂地停歇了。
屋内陷入纯粹的、粘稠的黑暗,只有雨声更加猛烈,如同无数忿怒的手掌在拍打窗棂,又像是丰收教堂里的天使雕像为目睹调查员死亡的命运而发出的恸哭。
芙奈尔艳丽的面容在绝对的黑暗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带着愉悦笑容的剪影。
她凝视着下方,透过魔术师的皮囊,感应到那送入对方体内的蝴蝶幼虫,此刻已经爬入了他的大脑。
哎……真是可惜。
这个如此合她心意的调查员,为什么不能像他的好同事一样加入密教呢?而现在已经晚了,很快,他的大脑就会从内部一点点蚕食取代……就像安东尼一样。
他的身体会成为幼虫的温床,不再特殊,和从前的那些温床扔到一起。
但芙奈尔会想念他的。
她会利用亵渎仪式从那具拥有优秀调查员基因的躯壳中,诞下新生的双头婴孩。
她发誓,当崭新的神国降临,旧世界在毁灭后重塑时,她会倾注爱,将它塑造成神明之下最幸福的眷属。
一想到那个画面,芙奈尔就感到一阵兴奋,如同少女时对着镜子呼唤玛丽,却第一次听见了邪神的呓语一样,让她伪装出的稳定情绪开始失控。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薄薄的皮肤下,隐隐有墨绿色的血管蛛网般浮现。
一片约指甲盖大小、位于她颧骨附近的皮肤在鼓动中失去了光泽,边缘微微卷曲,然后,如同被水浸泡后失去粘性的墙纸,悄无声息地剥落下来。
那片皮肤轻飘飘地落下,恰好落在下方男人紧绷的腹肌上,带来一丝冰凉而异样的触感。
“嗯?”男人的动作似乎微微一顿,发出一声带着情欲未消的、含混的疑问。
他空出了一只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捏起它,似乎想凭触感分辨这是什么,但失败了,语气里带着困惑:“什么东西?”
他的反应太正常了,正常得甚至有些可爱,芙奈尔想。
也许,偷情之后再“处理”掉他是个错误的决定。
那太浪费了。
她应该现在就让他看见。
就在这黑暗与快乐交织的时候,撕开这层虚伪的皮囊,让他看清皮囊下蠕动的真相。
那样,她就能欣赏到卡洛斯那双碧绿色眼睛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神如何被惊恐的寒冰冻结;听到那总是游刃有余的嗓音,如何发出最凄厉、最绝望的尖叫与咒骂;然后,在他挣扎着想要逃离这恐怖温床时,再温柔地、残酷地告诉他,什么是真正的、无处可逃的绝望。
那该是多么……令人沉醉的景象。
“轰隆——!”
又一道格外粗壮的闪电悍然劈落,惨白的光芒如同探照灯,瞬间将整个小客厅照得一片死寂的明亮。
墙上的影子从未如此清晰过。
属于芙奈尔的那道影子依旧如此美丽,脊柱中央的位置却开始不自然地、有节奏地微微鼓动着,一下,又一下,仿佛皮肤之下有什么活物即将破土而出。
那鼓动的范围在扩大,阴影的轮廓也随之扭曲膨胀,散发出一种极不祥的、孕育着疯狂的生命力。
光芒熄灭,黑暗重新降临,但那鼓动的触感和细微的、仿佛无数细小爪牙在内部刮擦的悉悉索索声,却似乎留在了空气里,愈发清晰。
“卡洛斯,”芙奈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喘息着问,“你当调查员多久了?”
身下的男人似乎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用同样的沙哑声音回答:“七八年吧。”
“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
“是啊。”
“你见过许多可怕的怪物,对吗?”
“是见过很多,”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回忆般的随意,“但能让我害怕的很少。”
芙奈尔轻轻笑了,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一个极其特别的问题:“那……你有幻想过和这些怪物上床吗?”
这一次,回答声消失了,几秒钟完全的空缺,只有雨声和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填充着寂静。
然后,才传来魔术师带着不能理解似的、近乎荒谬的语气的反问:
“什么?”